建安元年(195年)深冬,雍丘城头,当曹操的屠刀挥向张超满门时,张邈或许会想起十年前的酸枣会盟。
彼时他与曹操执手盟誓,共讨董卓,而如今,他却因一次背叛,让整个家族坠入深渊。
这个曾让曹操说出"我若不还,往依孟卓"的至交,最终以"兖州叛臣"的身份被钉在魏书中。
张邈字孟卓,东平寿张人也。少以侠闻,振穷救急,倾家无爱,士多归之。《三国志 张邈传》
张邈出身东平望族,少年时便以"振穷救急,倾家无爱"闻名,被列入"八厨"名士之列。
早期与袁绍、曹操结为"奔走之友",三人在洛阳宴饮纵论。
任陈留太守期间,他"务及同盟",广纳豪杰,其弟张超在广陵的呼应更形成跨州势力网。
董卓乱政时,他不仅资助曹操起兵,更遣卫兹率五千精锐参与汴水之战,虽遭徐荣重创仍不弃大义。
这段时期,曹操视其为可托付身家性命的兄长,甚至东征陶谦前留下"往依孟卓"的遗言。
袁绍既为盟主,有骄矜色,邈正议责绍。绍使太祖杀邈,太祖不听,责绍曰:"孟卓,亲友也,是非当容之。今天下未定,不宜自相危也。"《三国志 张邈传》
作为关东联军盟主,袁绍因张邈多次直言劝谏而怀恨,竟密令曹操诛杀张邈。
曹操虽以"天下未定不宜相危"劝阻,但此事如刺扎入张邈心中。
表面的兄弟情深之下,或许早已滋生裂隙。
当曹操从东郡太守跃升兖州牧,昔日平起平坐的关系变为上下级。
曹操重用荀彧、程昱等颍川士族,边缘化兖州本土势力,引发张邈等豪强不满。
边让之死,引起的震荡,触动了兖州士族的敏感神经。
宫说邈曰:"今雄杰并起,天下分崩,君以千里之众,当四战之地,抚剑顾眄,亦足以为人豪,而反制于人,不以鄙乎!今州军东征,其处空虚,吕布壮士,善战无前,若权迎之,共牧兖州,观天下形势,俟时事之变通,此亦纵横之一时也。"邈从之。《三国志 张邈传》
于是,陈宫等人趁机渲染"曹氏欲尽诛兖士",将张邈推上反曹风口。
此时的张邈,一边是日益膨胀的曹操集团,一边是虎视眈眈的袁绍,而身后还有兖州士族的推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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兴平元年(194年),曹操二征陶谦,张邈在陈宫劝说下决定反曹操。
陈宫以"吕布骁勇,可共牧兖州"游说,实则想借吕布制衡曹操。
张邈轻信"观天下形势"的承诺,却低估了吕布的反复无常。
陈宫假借曹操军令,率东郡驻军迎吕布入兖州。短短旬日,兖州八郡八十余城皆叛,唯鄄城、范县、东阿三城死守。
荀彧识破张邈"假道伐虢"之计,程昱更以"田单守即墨"激励守军,曹操得以回师濮阳,展开长达两年的拉锯战。
这场背叛的本质,是兖州本土势力对曹操"颍川班底"的反扑。
张邈作为旗帜人物,既想保全家族利益,又渴望重掌地方话语权,最终在陈宫"纵横一时"的蛊惑中迷失。
这场兖州争夺战,最终以失败告终。
吕布虽善战却无韬略,在蝗灾饥荒中失去民心。
张超死守雍丘,城破后全族被屠。
张邈向袁术求援途中,竟被部将所杀,应验了李膺之子李瓒"勿附张邈"的预言。
“时将乱矣,天下英雄无过曹操。张孟卓与吾善,袁本初汝外亲,虽尔勿依,必归曹氏。”《后汉书》
张邈的悲剧,在于试图在袁曹两大集团间走钢丝,却高估了吕布的忠诚与自己的掌控力。
他的死亡,标志着汉末地方豪强时代的终结。
当曹操从"阉宦之后"蜕变为霸主,他与张邈"布衣之交"的情谊必然让位于利益。
那句"往依孟卓"的承诺,在权力面前脆弱如纸。
张邈的任侠性格,在乱世初期是聚拢人心的利器,但在军阀混战阶段,却成为缺乏政治定力的致命伤。
"乱世之烈,非独勇力可恃;士族之殇,皆因大势难逆。" 《兖州志·世家卷》
当曹操屠灭张邈家族时,何尝不是在埋葬自己最后的少年意气?
英雄的墓碑上,从来只刻着胜利者的史诗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